一、殖民统治的 “特殊模式”:制度遗留与共生关系的形成

(一)非掠夺性治理:从 “贸易中转站” 到 “法治示范区”

英国对香港的殖民统治以商业利益为核心,区别于资源掠夺型殖民模式。1841 年开埠后,英国将香港定位为远东自由贸易港,建立了以普通法为基础的司法体系、廉洁的公务员制度及开放的市场经济框架。

这些制度设计虽服务于殖民统治,却客观上为香港创造了稳定的发展环境。例如,港英政府早期推行的土地批租制度、契约精神及产权保护,成为香港经济腾飞的制度基石,使部分港人对殖民时期的 “法治传统” 产生路径依赖。

(二)社会分层下的 “有限包容”:华人精英的合作与认同

英国殖民当局通过吸纳华人买办、富商进入立法局(如 1880 年伍廷芳成为首位华人议员),构建了 “分而治之” 的治理体系。

这种策略促成了一个亲英华人精英阶层的崛起,他们通过与殖民政府合作积累财富与地位,进而影响社会舆论。

同时,港英政府在教育、医疗等领域推行的本地化政策(如 1911 年成立香港大学),为普通华人提供了向上流动通道,削弱了底层民众的反抗意识,形成 “殖民秩序下的共生关系”。

二、历史记忆的 “双面镜像”:创伤与怀旧的情感博弈

(一)去政治化的 “殖民符号”:英女王与 BNO 护照的情感联结

英国王室在香港长期扮演 “象征性元首” 角色,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形象通过邮票、硬币、公共建筑等载体渗透社会。

2016 年女王 90 大寿时,香港多家媒体以 “事头婆”(Boss Woman)亲切称呼并大篇幅报道,显示部分港人对英王室的情感认同。

此外,1981 年推出的 BNO(英国国民海外)护照,成为 1997 年前港人 “双重身份” 的象征,截至 2023 年仍有 340 万港人持有该护照,其背后隐含的 “英国归属感” 延续了殖民历史的情感纽带。

(二)文化渗透的 “隐性遗产”:语言、教育与生活方式的长期影响

殖民时期,英语成为香港官方语言,西式教育体系(如英制中学、国际学校)培养了几代港人的跨文化认同。

时至今日,香港街头的英式地名(如铜锣湾 Causeway Bay)、下午茶文化、赛马传统等,已内化为本地文化的一部分。

这种 “去政治化” 的文化符号,使港人对殖民历史的记忆更多停留在生活方式层面,而非政治压迫层面,形成 “怀旧大于仇恨” 的集体心理。

三、现实利益的 “理性选择”:移民潮与中英关系的动态平衡

(一)移民政策的 “双向吸引”:从 BNO 签证到 “脱欧” 后的身份困境

2021 年英国推出的 BNO 签证政策(允许港人以 “5+1” 模式移民英国),引发约 15 万港人申请。

尽管部分移英港人因英国移民政策收紧(如担心 “10+1” 签证门槛)而抱怨,但数据显示,2023 年仍有超 3 万港人抵达英国。

这种 “用脚投票” 的选择,反映了部分港人对英国社会福利、教育资源的向往,以及对香港现状的复杂心态,使 “怨恨” 被现实利益考量所稀释。

(二)经济依存与国际定位:香港的 “超国家” 角色延续

回归后,香港依托 “一国两制” 成为中英经贸桥梁,2024 年中英贸易额达 900 亿英镑,英国在港投资存量超 3000 亿港元。

这种经济依存关系使香港社会对英国的态度更趋务实:既警惕英国对香港事务的政治干预(如 2019 年修例风波中的表态),又重视其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外部合作价值。

部分商界、专业界人士倾向于维持与英国的制度对接(如法律、会计体系),进一步淡化了历史层面的怨恨。

四、争议与反思:情感认同背后的深层矛盾

(一)代际差异与身份重构:年轻一代的认知分化

调查显示,1997 年后出生的香港青年对英国的情感认同显著下降,他们更关注本土文化(如粤语流行文化、港式饮食)与国家认同的融合。

然而,2019 年 “反修例” 运动中,部分激进青年挥舞英国国旗的行为,暴露出殖民历史遗留的 “身份焦虑”—— 既拒绝完全融入内地,又无法真正被英国接纳,形成 “双向边缘” 的矛盾心理。这种复杂心态并非 “怨恨”,而是身份认同危机的表现。

(二)历史叙事的 “去殖民化” 挑战

回归 28 年来,香港社会在 “去殖民化” 进程中面临多重阻力:从保留法官假发等英式司法传统,到部分媒体对英国王室的过度关注,反映出殖民文化惯性的持久影响。

2024 年香港修订教材,增加 “国家宪法”“香港国安法” 内容,正是试图重构历史叙事,引导公众客观看待殖民历史。但如何平衡历史记忆与现实认同,仍是需要长期面对的课题。

结语:超越 “怨恨” 的历史辩证法

香港人对英国的情感,本质上是殖民历史与现实利益交织的产物:既有对制度优势的路径依赖,也有对文化符号的情感惯性;

既有移英群体的现实考量,也有年轻一代的身份重构。这种 “没有怨恨” 的表象下,暗藏着复杂的历史辩证法 —— 殖民统治的客观进步性与主权剥夺的本质性矛盾,始终并存于香港的集体记忆中。

唯有正视这段历史,在 “一国两制” 框架下完成身份认同的深度整合,才能让香港真正超越殖民遗产,在国家发展大局中书写新的篇章。